劉瓊想要什麽，他竟是突然明白過來，可事情已經難以挽回，他突然不知，自己在這皇位之中，究竟都做了些什麽？

他緩緩地躺了下來，目光幽幽地看著帳頂，良久之後卻是一句話也沒說了。

顧小柒回到顧家的時候，渾身都有些發冷，小戎只探手摸了一把，熱得手心都發燙，驚叫了一聲，連忙叫人來拿了毛巾敷額，趕緊去叫人去熬藥湯。

顧小柒渾身只覺得冷，冷得牙齒都在打顫，不知過了多久，才覺得身上溫熱的感覺緩緩地浮了上來，漸漸黏膩濕熱，終於透不過氣來的時候，驟然醒了過來。

身邊的身體滾燙堅硬結實，像是一堵墻一般，讓人覺得踏實又安心，清淡的香氣緩緩縈入鼻端，她茫然地睜開眼睛，動了動身體，看著倚在床頭閉目養神的男人一眼，詫異地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君墨言察覺出她的動靜，睜開眼睛來，見她雙頰紅撲撲的，臉上的蒼白之色也少了許多，微微地笑了起來道：“我……念你得緊，便來瞧瞧。”

顧小柒心裏一暖，擡起頭來仰著脖子輕輕地笑了起來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身，頓了片刻後這才擡起頭來輕聲笑了起來道：“我也想你得很。”

君墨言輕輕地攬住她的肩頭，頓了片刻緩緩地笑了起來。懷中的小人兒身骨纖弱，卻自有一股倔強。

初始遇見她時，她還是衣不蔽體的小丫頭，跟個叫花子沒什麽兩樣，滿臉汙糟泥巴，只一雙眸子還有些亮晶晶的，勉強能辨出人形，可他見她卻素來沒什麽苦惱和哀愁的模樣，做這個做那個，那樣的荒郊野地竟也讓她收拾出了不少東西來。

顧家三番四次前來騷擾，她卻從來沒有什麽怨怒，盡自己所能，行良善之事，這世道上怕是有快意恩仇的人，可是也更有在溫和中漸漸強大起來的人。

顧小柒便是如此。

他幼時在宮中看過太多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的人，和顧家韓家吃相一樣醜惡，種種聳人聽聞的事情都可以做出來，可唯有她不同，她是那種分得出善惡，從而選擇良善的人，有時候顯得有些迂腐，卻是無比的清白幹凈。

這樣的顧小柒，就像是一輪滿月一般，他低下頭來，顧小柒躺在他身側昏昏沈沈地幾欲睡去了，他嘴角微勾，垂下了頭，在她嘴角輕輕一吻，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轉身出了門。

離光候在外頭，神色平靜，見他出來，連忙行禮，君墨言站在門口，擡眼忘了一眼外頭，月明星稀，冷風如刀，他收回目光來，輕輕地笑了笑，低聲道：“若是早些成婚，還能一塊過年，倒是團圓些。”

離光微愕，楞怔地看了他一眼，這才驟然明白過來，連忙低頭應是。

君墨言眉眼飛揚，心情甚好，躍墻而出，離光微微地舒了一口氣，這才扭過頭來轉身進了屋子。

月色之下，樹影憧憧，陰影之中一片衣角一動不動，只是看著幽然居的方向，目光中的陰狠卻像是能夠流出來一般，望著那遠去的身影，良久之後卻是淡淡地冷哼了一聲。

顧小柒醒來的時候已是幾近天明了，外頭還黑沈沈的，卻還透著即將迸發而出的光芒來，屋子也暗得緊，梢間裏頭小戎帶著些許呼嚕的聲音微微起伏，她翻了個身，繼續躺在床上卻是不好起身打擾了她，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天色一點一點破曉而出，亮色漸漸鋪滿了整個天空。

第一縷陽光投入房中之時，小戎便醒了，揉著眼睛擡頭看了一眼裏間，見裏面還沒什麽動靜，便先起身收拾了妥當這才進來替她收拾洗漱。

顧小柒趿著軟鞋，溫水凈了臉，這才清醒了起來，用過早飯之後，推開門窗，外頭枝葉蕭索，整個侍郎府中都沈浸在一股沈默的蕭條氛圍當中，各院落送飯的下人們神色也沒有先前的那般快活，人人都帶著一股憋悶的氣質。

顧小柒只遠遠地看了兩眼之後，並未多說什麽，坐了一會兒也覺得身上有些涼，便轉身回了房中去了。

不過下午的時候，消息便傳了過來，說是正堂之中九王爺再度上門提親，顧瑞的臉都綠了，卻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，點頭答應，不過一會兒之後，就有人來傳話了。

顧小柒詫異不已，“十一月初二，這麽早麽？”

這只剩半個月的時間了，怎麽能趕得及？

不僅她發怔，燕舞和小戎也是歡喜不已，喜上眉梢抓了一把銅錢塞到了來傳訊的下人手中，笑瞇瞇地道：“多謝小哥了，七姑娘知道了。”

那小哥掂了掂手中的東西，當即喜笑顏開起來，看樣子怕是比幽然居的幾個丫頭也高興些，三小姐入宮時也沒有這麽多的上前，更別提大小姐了，七姑娘到底是身家豐厚，這麽多賞錢夠他喝上好幾壺酒了的。

打發了下人出去，顧小柒還在怔怔當中，小戎卻是笑瞇瞇地叫人將東西給挪出來，原來便是上次備著的婚嫁之物都妥當地收著，如今正是剛剛好。

看著大喜的紅色在眼前鋪陳開來，顧小柒的心都猛然地震動了一下，甚至還有些發懵，“自己難不成真的這便要和小言成親了麽？”

便是這話在心頭滾過一遭，也像是大夏天裏喝過一杯冰漿般的熨帖，高興的氣泡漸漸地充了起來，過了半晌才緩緩地笑了起來。

燕舞瞧著她的模樣，捂嘴偷笑了起來。

消息傳得很快，不出一會兒整個侍郎府都知道了，顧申氏在屋子裏氣得大罵，連門也不肯出，顧瑞冷哼一聲，索性叫如夫人照管了這等事宜罷了。

飄雲院中得了消息，如夫人斂衽行禮稱是，待傳話的人走後，才見如夫人神色惆悵地立在門口，遠遠地看著幽然居的方向半晌說不出話來，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扭過頭來低低地問道：“到底還是她有福氣。”

身後的丫頭擡起頭來緩緩地笑著道：“姨娘操心這個做什麽？七姑娘手段了得，自是能夠嫁的好的。”

“只可惜了我那兩個丫頭，一個薄命一個進宮，還不知道命途如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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